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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新聞事件，是新聞工作者養兵千日的展現舞台，也是一翻兩瞪眼的競爭沙場。巴黎恐攻發生當日，我人在國外，窩在飯店房間拿著電視遙控器橫掃所有國際頻道，再次為台灣電視新聞提供的內容和品質感到汗顏、焦急，甚至悲涼。


全球各地的電視產業都正處在前所未見的低谷。面對閱聽眾和廣告量正大量且快速地朝向網路化、行動化傾斜，電視新聞夕陽化的焦慮感正深深籠罩這個產業、困擾所有從業人員。幾乎唯一還堪告慰的，至少目前為止，每當遭逢重大國內外新聞事件，電視台由於擁有訓練有素的第一線記者、攝影和完備後勤資源的成熟團隊，能夠即時提供第一時間的現場影音報導、經過消化整理的大量背景資訊、設計簡美一目瞭然的圖像解說以及適時搭配的專家觀察分析，勉強在事件發生的關鍵當口，閱聽眾想要快速汲取相對完整、系統、可靠資訊時，電視新聞頻道或電視新聞官網還算是多數人的主要選擇。

就像11月13日當晚，法國BFM TV的報導和畫面，成為多數國家媒體第一時間引用的主要消息來源；之後包括美國CNN、英國BBC、俄國RT、中國央視第四套等媒體記者也迅速趕抵現場，不斷更新大量現場畫面、連線描述最新狀況、爆炸地點的衛星畫面、四個爆炸點關連性的地圖，和法國恐攻相關的事件整理、敘利亞難民人數、穆斯林分布比例…，隨著時間拉長，資訊源源不絕，內容愈顯紮實。其中，台灣少見的俄國RT(Russion Today)UK TV讓我印象深刻。該電視台取得一位小女孩和在劇院罹難父親生前受困時的手機簡訊，不只內容令人眩然動容，呈現手法複製手機簡訊對話模式輪流彈出並字體放大，彷如重現父女對話當下；台灣電視台處理電話連線時，畫面總一成不變放個電話座機圖像以茲象徵，RT則以現場畫面襯底框出一個對話框，框角仿whatsapp圓形圖案顯示正在電話連線，框裡黑底反白字更新對話重點，下方仿監聽音波的起伏線條呈現對話持續中的動感，整個鏡面簡潔明瞭且具現代感，完全不若刻版中的極權俄國。

畫面會說話。呈現的不只是事件本身，也呈現在攻擊現場和相關訊息尚且殘破紛亂的緊急當下，不論鏡頭前連線記者和棚內主播的報導陳述，或螢光幕後資料編輯和圖像製作等後勤部門的訊息整理、圖像設計、鏡面規劃等集體素質和專業訓練。那一晚，在宛如國際新聞頻道大閱兵、大檢驗的過程中，不是沒見到現場連線記者因為資訊貧乏講起話來嗯嗯啊啊語焉不詳的時候，但絕大多數都展現出電視新聞作為傳統主流媒體該具備的專業素養和成熟水平，更有困境求生中不斷向網路世界學習、競爭，影音視覺形式再進化的驚艷。

最近，台灣電視產業因為康熙走了，出現一波自我檢討的危機聲浪。有危機感是好的，不過危機未必帶來轉機，如果遲遲不痛下決心、採取行動，危機只會形成更大的危機。就像台灣電視新聞，從長期被人詬病的裸體、屍體「兩體」，到目前監視錄影器、行車紀錄器氾濫的「兩器」；從大量翻拍數字周刊的爆料新聞和照片，演變成無節制使用網路「爆料公社」一般民眾提供的影音畫面；從缺乏國際視野到現在的內容取材更加瑣碎化、社區化。具魄力的改革決心和最基本的專業要求都付之闕如，徒勞地緊盯窮追日漸下滑的收視率和廣告量，膚淺地企圖用網路世界的無償影像和零碎話題宣稱跟上時代腳步，無疑像抽刀想斷水、竹籃欲撈月，在不回頭的網路行動化滔天浪潮中，只能載浮載沉、拋離主流，甚至逐漸滅頂。

有句話說，沒有夕陽產業，只有夕陽企業。報紙、雜誌、廣播、電視、平板和手機，都只是搭載新聞娛樂等資訊內容的工具；表現形式和風格因載具不同必須有所改變精進，新聞的專業和品質卻不該有絲毫折扣。有一天，載體還會再進化、連手機也可能不見，但唯有與時俱進的形式、和堅持專業的魂體，是新聞產業不墜的王道。悲嘆的是，形與體，此刻的台灣都雙輸。